跑路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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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空独寂·石灰吟——评《银河补习班》马皓文》

华生/执笔

 

  • 千锤万凿出深山,

    烈火焚烧若等闲。 

    粉骨碎身全不怕,

    要留清白在人间。

    ——《石灰吟》于谦[明]


 距离电影《银河补习班》上映,已过去了一月有余。而我似乎又回到一年前对子虞念念不忘的状态,或者比之更甚。“马皓文”——这个我数天内品味了千百遍的名字,一个我几乎恨不得将他细分剖析的角色,竟让我暴露出向来少有的痴狂。


  思来想去,我对这个角色最深刻的所感,是心疼



  “一朝万千光华,瞬间灰飞烟灭。”


  举世瞩目的亚运会,全国焦点盛况空前,大桥在一片欢庆喜悦之中轰然倒塌。众目睽睽之下,东沛颜面尽失,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火炬手的容颜,马皓文这个名字从此被烙上“城市罪人”的时代烙印,刻在一代人鲜活的记忆里。


  据电影细节和时间推理考证,马皓文是1960生人,大学学历,一级桥梁设计师。1966——1976年间,全国上下大闹文革,也正处于马皓文从小学到高中的整个阶段(6岁至16岁)。也就是说,在刚刚恢复高考的第二、三年,在教育质量得不到保证的情况下,马皓文几乎用一己之力一举考上大写,并于后来取得至今要求都很高的“国家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”的职衔,且在而立之年便设计建成东沛的第一座跨江大桥——其智慧和努力可见一斑。


  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前途无量、满身光鲜的人,拥有那样的骄傲与骄傲的资本,却突然被现实折断双翼,从高山之巅坠入深邃谷底,从城市英雄沦为过街老鼠,成就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,随即妻离子散、孑然一身,满腔孤寂无人问。这般巨大而猛烈的心里落差,我想饶是从未体会过的人也能品出一二。



 “辗转申诉三十载,落得人间雪满头。”


  无论是在狱里,还是出狱以后,马皓文都从未和任何人提起,自己到底有多在意东沛大桥倒塌这件事情。他只是不断申诉,不断搜集证据,然后不断失败,就这样过了三十年。三十年,一万多个日夜,近乎半生的时间,在如雪的寂寞与漫长的屈辱中徐徐走过。他一直等、一直等,等到鬓发斑白,等到筋疲力尽,等到命运终于愿意放松扼住咽喉的手,才以一个草率的巧合换得真相,换得自己倾尽余生去寻求的名誉。


  可真正迎来沉冤得雪的时候,他也已经老了。


  “人们都说:‘最痛苦莫过于被最信任的人背叛,最难受莫过于被最亲近的人的伤害。’马皓文两项全占了,还白搭上人生三十载。”——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该有多么痛彻心扉,才会让这样一个向来温和沉默的人不顾后果,对自己以往最喜爱的徒弟暴力相向。


  多年隐忍,多年低微,多年屈辱,他所承受的苦难与辛酸,在罪魁祸首被揭露的刹那间统统融进漫天飞舞的红纸里,被悲愤的火焰燃烧殆尽,全都没有了意义。


  行文至此,我很好奇,当最终吕骁被判刑入狱的时候,是否会想起,那个夏天被他陷害至极的马皓文,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。在这消逝的三十年里,他真的,一次都未曾感到羞愧难当吗?



  “花甲将至空孤寂,拊心切齿谁人知。”


  大桥坍塌以后,马皓文的一生几乎都在落雪,身边空无一人,没有人理解,也没有人想要去理解,无依无靠、无权无势、孤立无援、形影相吊,只有马飞和他的骄傲作为生命的支柱,支撑着他走遍人生坎坷。


  细数下来,徒弟做贼心虚,唯恐避之而不及;最亲近、最在乎的儿子不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,不理解他何苦穷尽一生去请求翻案;即便后来小高老师和他成为伴侣,他也依然只是沉默不语,独自难过。


  马皓文出狱后的生活里只有工作和马飞,没有娱乐,没有交心的朋友,甚至没有可以好好聊聊天的人。什么失落、什么迷茫、什么愤怒、什么悲伤,都只能闷在心里,谁人知晓。更何况,别人出完气之后,依然可以安然自若地过自己的日子,而他只能一个人慢慢消化这些无端的指责,和非议。


  电影里,马飞考上飞行员之后,马皓文静静地站在江边,望着江面上颓败的东沛大桥废墟,目光悠远而深邃——这是曾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镜头。那湖光中宛若老松树一样傲雪凌霜的挺拔身影,在映入眼帘的一瞬间爆发出空前的落寞和孤寂、渴望和求而不得。明明时长不足数秒,却偏偏表达了千百种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:马皓文对东沛大桥的耿耿于怀,对申诉翻案的欲望渴求,对真相大白的望不见未来的迷惘、期待,和怅然若失……以及下一幕小高走上前挽住他的手时,那股二人间无言的默契,无声的安慰,还有非当事人固有的、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的深厚隔阂。


  我不禁想起电影开头选用的金曲《渴望》(毛阿敏)中唱道:


  “这样执着,究竟为什么。”


  电影后半部分,马皓文与马飞在航天基地里的片段,马飞对他说了一句:“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,除了您,还有谁在乎。”是啊,放眼看去,与马皓文有交集的人,哪一个不是或飞黄腾达,或安稳度日,只有他一个人被伤害得体无完肤,留在桥的废墟里徘徊,见不到光。


  试想,岁月长河流过,徒弟扶摇直上,晋升为设计院院长;儿子献身国家事业,成了宇航员;馨予、老孟南下经商,生意兴隆;阎主任和疯子化冰为水,父慈子孝……他却依然是曾经那个让全市人蒙羞的贪污犯,在淤泥里挣扎,终寻不到出路。


  那么,如果连他自己都不在乎,又还有谁,会替他在乎。


  小说里馨予和马皓文在监狱的那一幕中,馨予对马皓文说了这样一句话:“记住,是你毁了我们一家!”无疑,这句话对当时刚与妻子离婚,又要面临牢狱之灾的、自尊遭受重大挫折的马皓文来说,是毁灭性的打击。毫不夸张地说,其言语伤人程度,不亚于在心上千刀万剐。


  以至于后来妻儿相继离开之时,他才望着门口的方向,极力想忍住却又忍不住地哭(此段正片未播,请见电影官方腾讯纪录片)。在那一刻,一个如此坚强骄傲的人,心里究竟得难受成什么样,才会让心中的瓢泼大雨在脸上泛滥成灾。就算他再怎么大恶不赦,再怎么铜墙铁壁,心也终归是肉长的吧,一刀下去,会痛的啊。


  明明也需要安慰,明明肩膀也没有那么宽厚,明明已经难过到快要撑不住了,却还是要扛起这一切啊……最终所有委屈和不平权化作苦水,一个人默默咽回去,渐渐拧成一道无法释怀的心结——


  这种孤独,又有多少人能受得住。



  “世间唯我一人独在意,寻求半生至死未释心。”


  电影的最后,马皓文成功翻案,彻底恢复名誉。然而略微细想,他是翻了法律层面上的案,可人们心里的案,他真的翻了吗?


  就算吕大头最终被判刑入狱,得到应有的惩罚,他也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,已经享受过了荣华富贵,可马皓文呢?那些莫须有的骂名,那些被强加于身的污水,并不会回到施虐者的身上啊。


  而那本该光鲜亮丽的三十年,又有谁能还给他。


  更何况正如前文所说,亚运会全国直播,举世瞩目,所有人都记住了马皓文的脸,和那座坍塌的东沛大桥。可平反的时候,却仅仅是一个区域的《东沛时报》——


  或许到了临终之时,提起“马皓文”这个名字,也还是会有人说:“马皓文啊,是不是贪污受贿弄塌东沛大桥的那个火炬手。”在某些人的心里,他依然是那个贪污犯,那个带给全市耻辱的过街老鼠。


  这是何等的悲哀。


  “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。”就连古时愚公移真山都需要子子孙孙世代传承,更何况这只有马皓文一人。他被骂了那么多年,独自承受每一把风言风语化成的刀,所以即便是平反之后,因为如海如山的阴影与伤害,在和外人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会有所顾忌,有所回避,在外人给予突如其来的善意之时,会不知所措……这些伤痛,恐怕要用余生去回愈。


  马皓文的一生几乎都以苦难堆砌,光是申诉、教育和金钱三座大山就已压得马皓文喘不过气,所以这个故事理应是一部披着温情外衣的成人悲剧。可当我们谈到《银河补习班》的时候,还能记起临考前的航展旅游,记起作文里的清廷畅想,记起蓝天下的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……


  万千苦难之中,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亲情的温暖、人性的善良,感受到无边黑暗里尚存的一丝光明。我想,这是二位导演留给观众的、最后的温柔。


·2019.9.12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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